六点前起床，到同一栋公寓内的健身房狠命地折腾出一身汗，回到公寓整顿好，吃过两片抹满果酱的烤多士配牛奶，在八点前抵达公司。公司实行弹性上班制，只要做完事情，下班时间可以自由安排。下了班，除去和同事们的HappyHour，其余时间都是自己的。这就是谭琳这几年的日程表。
一回到纽约城，她的生物钟就自动切换到这个模式，不管她昨晚睡得多晚，也不顾她的时差有没有适应。醒来之后，她看到闹钟显示着“5:44”，躺了一阵后决定起床，免得太晚出门遇到堵车。她讨厌堵车，甚至讨厌整个曼哈顿的交通状况。
新年后头一天上班，似乎所有人都得了假期综合症，大家都等着下班后的聚会好放松一下。
谭琳所在公司是间中型投资银行，简称SUB，位于曼哈顿中城。她是会计，她的同事就是那群华尔街主角，年薪百万级的操盘手，他们以及他们的同行在各个交易所里呼风唤雨，终于在去年把这个游戏玩爆了，业绩一落千丈不止，还引发了民众对华尔街的不满。
金融冲击过后，原本盘踞在华尔街的五大投行去二余三，受到事件波及的中小行已倒闭超过十家，剩下的有部分仍在艰难维持，也有部分熬过了最困难的阶段，开始恢复元气，并于险境中寻找机遇。那些倒闭或破产的公司，它们所留下的市场空间成为了这些幸存者的复苏养分。
年前，大陆一家IT公司计划到纳斯达克上市，公司名叫千神网络科技，ImmortalNetworkTechnology，简称INT。上市是个庞杂繁复的过程，有意上市的公司都会寻求一个专业团队辅助，让上市计划顺利实现。对投行来说，这是桩大生意，意味着数百万乃至数千万的利润。千神网络的这桩IPO业务被SUB拿下了。SUB算是因它而喘过了气。
之前SUB为压缩成本裁了不少员工，远离了公司核心的谭琳，大概因为工资不高反而躲过一劫。公司人少了，事情还是要做，于是谭琳作为资深员工又被起用了。目前她的工作是替INT作整理财务报表，使其符合招股书要求。
INT的副总裁兼财务总监张建德，作为上市项目小组的负责人，代表他们公司常驻纽约。SUB特地为他的小组准备了临时办公室。
因为工作需要，谭琳与他接触频繁，午餐时间，他又在谭琳旁边坐下，而谭琳快要吃完了。
“张总，今天这么晚？”她随口道。
“临时有点事。”
“那您慢用。”她点点头就要离开餐厅，他叫住她，问：“你知道Wia大厦吗？”
“大概知道在哪。您要去那里？”
“也不是，听说那的房子不错。”
“是您朋友的话，应该可信。”谭琳浅浅笑道。
因她去年要找房子搬，想找套离公司近一点的房子，对这栋位于中城的高端公寓就有些了解：每平米售价愈4千美元，月租金8千起。综合各种税费后，一套房子的价格约莫在一百六十万。她不知张总是否有置业打算，却也没兴趣过问。
“我想在这边买套房。”张建德自己把目的道出，将一小叠楼盘资料放桌上，问她：“你帮我看一下，觉得怎样？”
“我对这些不懂，或许问您的置业顾问更合适。”
张总摆下手，“那都是忽悠人的。我想听听你的意见，要不你陪我去看现场走走？”
“很抱歉，我真的不懂。”她起身告退。
“等一下。”
他忽然拉住她的手，谭琳只觉得像被一层肥厚的油脂包裹着，恶心开始在胃部涌动。她冷淡道：“张总，还有事？”
他翻过她的手心，将一个信封放在上面，上面印着舒曼主题音乐会等字眼。他说：“听说你喜欢古典音乐，刚好我有两张票，一起去吧？”
虽是询问，却更像下指令，很符合张总的做派。谭琳拿住信封，脱开他的掌箍后将它放回桌上，说：“您一定是误会了，我很讨厌舒曼。”
在那之后，她有意避开张建德。
好不容易熬到周五，未到下班时间，就有人聊起了HappyHour该上哪消遣，如果没有好提议，他们会去一间常去的酒吧。
谭琳刷着手机看消息，随口应着同事的询问。去哪她都没意见，作为一种办公室文化，这类同事间的活动她都会尽量参与，以免给人留下不合群或是只知道工作的刻板印象，进而影响工作。坦言之，它不过是一场应酬。
消息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你留在我这的东西整理好了，随时可以上来拿，没空的话我给你送过去。”
谭琳知道这是陆鸿禹，她的前任男友。分手之后他给她打过好几次电话，谭琳就把他拉进了黑名单。现在清理了她的东西，大概是他终于想通了，决定不再继续纠缠。谭琳思索着都留了些什么东西在他那里，还有没有必要拿回来，既然他愿意做个了结，也许去一趟也不算麻烦。
“Lynne。”
有人叫着她的英文名，又是张建德。他笑容可掬地走到谭琳桌前。“我发现了一家很有意思的酒吧，不如今晚就去那里吧？”
张建德问她的意见，谭琳只好说看其他人怎么决定吧。原本的同事小聚，张建德一来就变成了公司联谊活动，他是大客户，其他人当然都顺着他。
刚开始，谭琳想不通他一个高层混在一群小员工里有什么意思，时间一久自然就看明白了。
下了班，一伙人陆陆续续出发。
等候电梯的时候，张建德邀谭琳坐他的车，理由是这个点不容易打车，谭琳只说不用，她已跟其他同事说好了一起过去。张建德还要再劝，电梯到了，谭琳故意落在最后，想与张建德拉开距离，不料她刚进电梯就响起了超重警报，只好退出去。
她手腕被人握住，拉住她的张建德看着他的助理说：“小高，你是不是胖了？”
被点名的小高怔愣过后，连忙不好意思地应是，识相地退出电梯。
谭琳瞄着还箍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小声提醒了下张建德，他才忽然醒悟般松开。他这番举动已落在不少人眼里。
平时跟谭琳相熟的同事Yoana就站在她旁边，自然也是看到了，还别有深意地冲谭琳笑了一笑。这种超越了工作关系的亲近姿态，开始引来越来越多人的关注，谭琳认为有必要跟张建德摊开说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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