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玉翠一生中最难的几年。
她穿了回来,昏迷着被送进医院。家人很快就接到消息,赶来医院看她。
等她醒过来,才知道距离自己失踪才过去四十天。
四十天,四年。
她恍惚间也有了庄生梦蝶的不真实感。
警察来做过口供,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段离奇的经历,只能磕磕巴巴地做了一番十分蹩脚的解释。
好在,录口供的女警察体贴地没有追问。
家人老师、同学朋友,所有人都暖心地装作无事发生,不去提及她失踪的那段遭遇。
日子很快如常。
上专业课、考证自习、校外兼职……她的时间被满满当当地塞起来。
也许那四年真的只是一场梦,玉翠也这样麻痹过自己。
可每当午夜梦回,她总能忆起贺元浑身失血喊她名字的场景。
那么多的箭头嵌在他身体里,她多么想靠近他,想去帮他止血……然而梦里却怎么也碰不到他,她被巨大的漩涡裹挟着往相反的方向而去,拼了命也无法靠近分毫。
她的担心、她的愧疚、她的压抑……种种情绪无处可说。
人前,她伪装得很好;独处时,她却总是恍惚想起那四年,想起贺元。
日子平淡如水,波澜不惊地往前流淌着。
有天上完专业课,去吃午饭,刚走到食堂门口,她就眼前一黑昏过去不省人事。
室友们慌慌忙忙地把她送去医院。
医生说,孕妇是低血压导致的突然晕厥。
她……怀孕了?
醒来的玉翠微怔住,伸手慢慢抚向自己的腹部,脑子里有一瞬空白。
辅导员来了,她爸妈很快也来了。
算算时间,所有人都晓得这孩子是她失踪期间怀上的。
失联、怀孕、女大学生……这几个词足以支撑起一个复杂而令人扼腕的故事。
所有人看向她的眼神,都带着小心翼翼的怜悯。
她爸妈和辅导员在门外商量了很久。最后,是她妈妈红着眼睛进来跟她说,孩子得尽快动手术拿掉。
其实,无论出于哪种考量,这都是最理性的解决方案。
玉翠没有拒绝。
手术那天很快到来,她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等待,妈妈握着她的手陪她。
手术室的门合合开开。
护士小姐喊到她的号,她躺在手术台上,头顶彻亮的手术灯照得她睁不开眼,侧过头,手术刀摆放成一排,折射出冷冰冰的银光。
细长的针头朝上,她看着那针头离自己越来越近。
一瞬间,脑中走马观花地闪现很多事——
营地初见、辗转去青州、渡水去还印章那夜、那盏歪了半边耳朵的兔儿灯、那场注定不会圆满的婚事、还有……还有最后他血淋淋站在她面前,温柔笑着唤她的场景。
“翠娘,好好活着。”
她恍惚间好像听见了他的声音。
“啊——!”
玉翠闭上眼尖叫一声,踉踉跄跄从手术台上逃了下来。
她最终选择留下这个孩子。
显然易见,这是一个会让她的人生难度指数增长的决定。
父母师长朋友,没有一个赞同她的决定,大家都劝她要好好考虑。
她沉默寡言的父亲,几乎一夜白了头;她母亲的眼泪几乎没有干过。
她是家中的独女,从小懂事听话,成绩优异,是邻居口中那个别人家的好孩子。可是现在,这个“好孩子”要做出一个影响一生的叛逆举动。
她的父母忧心她的未来。
她一遍一遍地保证,有能力独自养活自己和孩子。
妈妈哭着问她,为什么非要留下这个孩子不可,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哭到嗓子哑掉才承认——
一个很喜欢很喜欢的人;那个人为了保护她,可能已经丢了命。
……
爸妈最终选择尊重她的决定。
她没有选择休学,因为她和孩子的未来尚且飘忽不定,她需要比之前更加努力地完成学业,最大限度地谋取日后生存的资本。
她身边人都很好,老师同学室友,几乎是不遗余力地给她提供帮助。然而,校园里也总有对她指指点点的人。
快临盆的时候,她请了三个月的长假。
手术室里,护士告诉她,生的是个很可爱的小女孩。她头发都被汗打湿透了,连侧个头也牵扯着伤口疼得厉害。
她看见那个皱巴巴猴屁股一样的小孩。
小小的一只,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她用眼神仔细地描摹着女儿的模样,想要从中辨出那人的影子,可孩子太小,实在什么也看不出来。
她想起电视剧里分娩过后的场景,孩子抱出产房,总有人要说,这孩子眉毛眼睛鼻子某某部位像父亲或母亲。
可原来,刚出生的小孩子就像秃毛的小猴子一样,很难有什么像不像一说。
她笑自己天真,她的女儿暂时并不能找到和她父亲的共同点。思绪渐渐飘远,她忽而又想起他去梁家喝完满月酒后,回来说的话。
他说:“我今儿瞧见梁家那小娃娃,真的好丑……不过,若是你我的孩子,我定是不嫌弃的。”
阿元,咱们的女儿好像也很丑,怎么办?
她微微笑着,眼睛却有些酸胀起来,模糊的视线里女儿的样子也模糊了。
*
珠珠一岁半的时候,她毕业回到家乡,进了间律师事务所。
最初那两年很难,玉翠一度连房租都快交不起。后来她努力地学经验、积累人脉,打赢了几场棘手的官司,日子才慢慢好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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