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绫耐着性子等到月亮西斜，天亮前一刻是人睡的最熟的时候，也是红绫最熟悉的时候。她近日里在富商大贾家摸的金银不少，连身上的夜行衣也换了全新的。在黑夜中便如一只蝙蝠，踩在风上。
她轻声窜上了小天龙寺的墙头，寺中一片寂静，唯有树叶沙沙作响。一片漆黑中有一间雅室亮着灯，红绫如一片叶子一般，轻飘飘落在那雅室外面。
殷浮舟还在看书，他在沙而脆的树叶声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落地声。便故意朝着窗子，让外面的人好看清自己的脸。
果然，门闩被人震开，一个人激动地踏进来，刻意压低兴奋的声音：“你怎么在这？”
殷浮舟故作一脸懵懂的抬头：“咦，你怎么来了？”此刻红绫顺手摘了束发巾，一头乌发泛着水光，把眼睛衬的分外清澈。殷浮舟眼神不由温柔了几分：“好巧。”
红绫兴冲冲进来：“对啊对啊，你知道胖王爷在哪吗？”说着拿过殷浮舟放在桌上的残茶一口闷了：“渴死我了，外面侍卫好多！”
殷浮舟想拦她，却没来得及。眼睁睁看着她把自己喝过的茶喝了个精光，怔忪间问道：“什么胖王爷？”
“摄政王啊！”
“······”殷浮舟一时失语：“你是来找我的？”
红绫眉头一拧：“什么？我看告示上说摄政王在小天龙寺斋戒，我来瞧瞧王爷长啥样。”
殷浮舟忍不住笑了：“我就是那摄政王，我现在改名叫殷浮舟了，以后可不要叫错。”
红绫似懂非懂：“所以你千里迢迢来望京是为了来做王爷？不对啊，你来这边难道不是为了陪我？”
殷浮舟怕她想明白，忙打断她：“能不能帮我个忙？”
红绫还在琢磨，随口道：“我能帮你什么忙？我只会杀人。”
殷浮舟一笑：“不光杀人，还要请你帮忙放火。你不是最喜欢么？来，我画地图给你。”
殷浮舟第二日上朝，有官上奏：“春节已近，前朝诸位贵人又入住大觉庵，只怕年关冷清，宫中有祭灶节的习俗，由皇太后主持亲贵女眷入宫宴饮拜灶神，祈求来年风调雨顺。摄政王又是第一年入京，过年应当畅饮欢聚，请奏将祭灶节亲贵的名单定下。”
殷浮舟还未言语，霍岚却带了些怒气：“舍妹体弱，今离祭灶节不过半月，匆忙间如何能主持这般繁杂事务？”
殷浮舟安抚道：“祭灶节之事也是一番心意。但霍将军言之有理，今冬太后身子不爽，便免了这虚礼罢。”
没想到这番圆场没打过去，又是几位官员上奏要过祭灶节，说是家里妻女盼望入宫给太后请安许久了，年前见不到国母与小皇上，只怕年都过不爽利。又道可以让家里的夫人太太一同进宫准备过节，绝不会让太后累着。
一时间请奏过节之人竟达十余位。殷浮舟嘴上坚持不允，心下将这些人一一记下。
荣亲王见双方僵持不下，咳嗽一声，从人群中慢慢走出来，走到众臣之前缓缓跪下。
殷浮舟忙道“不可！”一路从描金椅上飞奔下来，扶着荣亲王站起来：“皇叔何以行此大礼，侄儿可不敢当！”说着就要跪下回礼，荣亲王忙虚扶一把，殷浮舟膝盖还没弯下，又从善如流地顺着他的动作站直了，大声道：“有什么事皇叔吩咐便可，上刀山下火海，侄儿无敢不从！”
荣亲王打了个颤，觉得自己要是不让他上刀山下火海，都对不起他这副做派。一时愣在当地，等回过神来，脸上有些红，：“嗨，左右不过是祭灶节的事儿······”
殷浮舟做了个“我懂”的手势，转身对霍岚一揖到地：“霍将军，我朝向来以孝治国，我幼年失恃，今又失怙，世间最亲的长辈便是荣皇叔了。不论皇叔说什么，我都要替他办到！这祭灶节不办不可。那便劳烦众位亲贵女眷来安排繁杂琐事，等到了宴饮时，请太后娘娘略微露一露脸。你放心，太后安康由我一力负责，绝不会出一点岔子！”
霍岚神色无奈，咬牙想再言语，却又咽了回去。只好无奈拱手道：“但凭摄政王吩咐。”
殷浮舟点头，又握着荣亲王的手殷勤道：“皇叔，小侄这几日诸事繁忙，未能与皇叔促膝谈心，祭灶节正是你我二人亲近的好机会，都怪小侄糊涂！皇叔，祭灶节当天你可要来，我们不醉不归。”说完又招手对一边随侍道：“波斯新上贡的丝绸、玉器、好酒都送一批去荣亲王府上，要挑最好的送！”
小天龙寺里，霍岚偷带了酒肉进去，他久居边关，饮食习惯与宫中贵族不同，每餐都要有肉有酒有奶茶。这时坑了荣亲王一把，心情畅快，也不管是在寺里，啃一口烤羊腿道：“朔离兄，在下真是小看你了，你也太能演了吧！”
殷浮舟白他一眼，不说话。
霍岚又接着道：“荣亲王那表情，就好像被逼吃了马粪！”
殷浮舟哼一声：“你说的话才是马粪。”
霍岚大笑。
殷浮舟懒的理他。昨天夜里，霍岚安排人将一具小宫女的尸首抬出宫去，一切步骤流程都很正常，宫女确实是宫女，死亡是正常死亡，送去的地方也是低贱平常的左家庄化人场。
可这么普通正常的一件事，偏偏就有人觉得是在做文章，认为这女尸不是小小的宫女，而是本朝最尊贵的女人皇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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