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阿四这一番动作是为了什么？”
荣亲王与左钊在地道中饮茶谈事，铜制茶壶下一根蜡烛焰火幽幽，将水汽蒸腾的满室氤氲。
“我做天竺人买卖时阿四还未进京，手脚自然粗糙些。他若是沿着线索查下去，免不了栽在我头上。可他浅尝辄止，这么轻轻松松就放了过去，难道真是为了朝中政局和平，或是怕了，向我示好？”
左钊笑了：“阿四如何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您怎么想。您若想做一代贤臣，自是要与阿四并肩，可若想执掌天下之大权，不论阿四是否依附于您，他都没有资格活在这世上。”左钊笑容平淡，如同在品一杯常见的茶。
左钊又道：“阿四如不进京，您这时早已坐在龙椅之上接受万民跪拜了。如今平郡王又死，皇室子弟不过您，阿四，还有阿晚小儿了。”
荣亲王被他语言中“执掌天下大权”、“坐在龙椅之上”等话撩拨的心潮沸腾，这时见他停下不言语，一愣之下才问：“你继续说。”
左钊缓缓道：“如今只能如汉末时，挟天子以令诸侯。您与阿四谁把握住小皇帝谁就是天下之主，只是······”
“只是什么？”
“国舅爷霍岚手握重兵，又与阿四交好，他若在，阿四下不了台。”
听到这儿，荣亲王才琢磨出味来，眼中有得意的神色，忍不住哈哈大笑道：“这些年我暗中筹谋，南夷旁的半片疆土尽在我的掌握之中，十万精兵在霾山中日夜操练——等的就是他霍岚去送死！到时候，京都衙门的陈臻彦又是我的人，天下兵马尽在我掌握之中！”
左钊阖上杯盖，发出瓷器轻响：“如此甚好。我派入宫中的探子来报，太颐宫如今把守的格外森严，一丝风声都不透，只是有一点不寻常······太后已近两月没有请御医看诊了。”
荣亲王眉头紧锁：“难道······太后已经死了？那夜出现在祭灶节的，已经不是真的霍如鲤了？”
左钊轻笑：“真假太后，一试便知。”
今天便是除夕，霍家的老太太早就念叨着要让霍如鲤回来。
因此红绫难得的又穿上了女装，和明狄一起坐在软凳小轿里回到了霍府。
今夜的霍府装饰的张灯结彩，屋檐上挂着大红灯笼。霍府老太太穿着一件极地的鹅绒斗篷，手里揣着暖炉，早早就站在院子里张望。
见红绫和明狄从车上下来，脸上的皱纹都盛满了慈祥，一手拉过红绫，一手拉过明狄：“家里多少年都没这么热闹了，可巧你们终于回来了。等过两年岚儿成了亲，那一家子就更圆圆满满了······”
霍岚本在一旁微笑，听着老太太随口便把事扯到了自己头上，又不好驳老人家的兴致，只好陪笑道：“奶奶说的是，必定挑一个您中意的媳妇。”
老太太颤巍巍在前面走：“你中意的我都中意，只要你带回来······”
红绫趁机朝霍岚吐了吐舌头：“早点成亲带媳妇回来哦。”
霍岚佯装要打她。
明狄经过霍岚身边，半蹲行礼，抬起眼帘看了一眼霍岚刀削斧凿般的脸上，又忙低下头，轻声道：“少爷眼见憔悴了，要多保重身体。”
霍岚点点头。
今夜霍府不论大小尊卑，都在一个屋子里吃饭，主人在主桌，下人坐周围，一屋子里挤的满满当当，连走道里也搬上了凳子，满是阖家团圆其乐融融的气氛。
红绫自然坐在霍岚身边，见一道道菜端上来，眼见要开席，而自己左手边还空着位置，她便自然而然凑过去低声问霍岚：“大哥，殷浮舟什么时候来？”
霍岚给她唬了一跳：“谁说他要来？”
红绫拍拍自己身边的空座：“那这个位置呢？”
霍岚看了一眼老太太，见她忙着给下人发红包，没在看自己，压低声音道：“那是留给我妹子的。等下你可别当着老太太的面问。”
红绫点点头，又问他：“那殷浮舟呢？”
霍岚最近雅不愿提到他，便淡淡道：“他自然在摄政王府了。”
前些日子殷匪明生病殷浮舟视而不见，京都衙门的重任又被他交给了一个颟顸小人，霍岚心里不免生了结，这些日子都没与他来往。
只是想到摄政王府里算的上主人的只有他一个，以他那人的性子，必不会把宴席摆的热闹，多半是一个人孤零零的算了，又难免有些不忍。思忖再三才叫过一个仆人来，让他吃完年夜饭，送些精致菜肴去摄政王府上。
红绫自告奋勇巨举手道：“我认识，我现在就可以去。”
回答她的是霍岚的一个脑瓜崩：“奶奶在这儿呢，你今夜可别想走。奶奶一会儿还给你发红包呢。”
正说着，霍老太太果然像红绫招手：“过来，奶奶发红包给你。”
红绫自然开心，走到老太太身边，温顺的让她摸自己的脑袋，接着就从她手里接过一个鲜红的盒子，摸着分量很重，红绫心下一喜，难道是把环刃？喜滋滋打开，却见是一个半透明的碧色翡翠手镯，红绫自然不知道它的价值，不免微微失望，可是转念一想，这是自己长到十四岁第一次收到红包，便又高兴起来，大声道：“谢谢奶奶！”
霍老太太笑的咧嘴，拉着红绫的手不肯放，霍岚忙叫人在老太太身边加位置给红绫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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