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这句怀着更大的热情说出来的话，就停住了，但立刻鼓起勇气，从椅子上站起来，向着两位妇女说：“我何必再绕弯子呢？我到这儿来，想把一颗真诚的心以及手和家园等一切附带的东西统统献给小姐；一句话，我是来求婚的！我请求倾听我的来意，如果我的行动失之太急、大胆的话，就请考虑一下，像刚刚结束的节日这类的喜庆日子，不少是以这种出乎意料的事情收场的嘛！”
善良的寡妇惯于厉行节约，偏偏失手把一块儿砂糖掉在茶杯里，刚用小茶匙捞出来，悄悄地放在茶托上，为了把还没溶解的部分抢救下来。她又快又利索地把茶匙舔干净，接着，脸上高兴得红彤彤的，开始用她最美妙的声调为这种崇高的荣誉大唱赞歌，但也表示，得冒昧请求给以必要的时间加以考虑。可是，她女儿这时脸色甚至更加苍白，打断她的话，说：“不，亲爱的妈妈！对于莱因赫特先生提出的问题，根据我们最近的一切遭遇和他为我所做的一切，必须立刻给以答复，在你的许可下，我就答应了！我遭受这种不幸，是很冤枉的，所以，对于这位把我从被抛弃、被鄙视的境地中拯救出来的救星，就更乐意表示感谢嘛！”
她感动得泪如泉涌，走到这位幸运的求婚者跟前，用两臂搂住他的脖子，把从来没有接过一次吻的、这时张开急欲接吻的嘴唇按着他的嘴唇吻起他来。
他带着羞怯温存的表情抚摩着她的两颊，眼睛却一直凝视着她。寡妇母亲在一旁看着，十分惊讶，不知所措，阿格奈斯大声说：“母亲，你就放心吧，同意吧！昨天我还向圣母祈祷，恳求她把我的意中人交给我；今天我整天都一直认为，她对于我的祷告置若罔闻，现在我却把比我所想的意中人更能使我幸福的人抱在怀里啦！”
这时，我觉得，事情进展到这个阶段，我留在这儿已经是多余的，可以及时离开，因为，我实在不知道，眼睛往哪儿看好。我匆匆和大家一一握手，急忙走掉，不让人留住，也没有人留我。到了街上，我抬头又望了望这所楼房，只见月光照着高悬在大门顶上的黑大理石圣母像，照得镀金的半月形装饰和宝冠微微放光。
“天哪，多么莫名其妙的事啊！”我自言自语地说，感到人生变幻莫测，不禁摇了摇头。今天黎明，我曾向一个无神论者拔出锐利的剑，现在夜晚又笑起这些崇拜圣者的信徒来了。
第二天早晨，我得再继续做中断的工作，再也没有这样欢笑的心情了。大部分艺术家大概都坚定地、无忧无虑地沿着习惯的轨道继续前进，我却不能决定首先做什么。向周围一看，就觉得，好像自己已经好几个月没在这间屋子里，我那些半完成的作品都是过去时代的纪念物似的。我一件一件地拿出来看，觉得件件都只不过凭个人的爱好画着玩，平淡无味，可有可无。我想了又想，总弄不清楚自己突然产生的灰色的心情是怎么回事。另外还感到孤独寂寞；黎斯已经走了，是不可挽回了，对于艺术来说，他大概也是不可挽回的了，因为最近他的话里流露出，万一再受到一点打击，他手中的杯子就会失手落地。艾利克森昨天在匆忙从纵情欢乐的时间里赢得的头脑清醒的一瞬间，也曾向我交心说，他打算结婚后马上放弃伤脑筋的绘画，利用他太太的大量资金重新经营和复兴自己老家的航海业。现在时机很好，他想自己不久就要发家致富。现在我也动摇起来，我们这三个曾自以为在某种意义上要比集结在德国本土的坚强、伟大的民族主力部队更幸福的边区日耳曼人，都像锉屑似的落下来，从此分手，大概彼此永远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想到这里，我不寒而栗，为了找个逃避的办法，拉出一张刚开始画起的画稿来，这是一张至少有八呎宽和相应的高度的、绷在画框上的灰色的画纸。画纸上只看到两边各画出一棵受风雨侵蚀的云杉，作为将来的作品的一部分前景，这件作品的构思当时在几个月以前就已放弃，而且完全忘得一干二净。现在，只是为了没事找事做，也许还为了活跃自己的思想，我开始把用炭条画出轮廓的那两棵树中的一棵用芦笔画下去，期望想出什么名堂来。可是，刚画了半个小时，在几个大枝子上添了些单调的针叶，就深深地陷入心不在焉的状态，像试笔似的毫不动脑地在旁边画起小线条来。这样信手胡画下去，就画出了一个由无数笔道子构成的织物形状的东西，每天一想开始工作，就在郁郁沉思的出神的状态中继续扩大这个织物形状的东西，结果，这个怪物就像一个灰色的大蜘蛛网一般，占去画面的绝大部分。然而，如果仔细观察一下这杂乱无章的东西，就会发现，其中脉络分明，显示出极其值得称赞的勤奋，因为无数的直线和曲线连续不断，也许长达几千艾勒[2]，构成一条迷路，这条迷路从起点到终点，细看都看得出来。有时，表现出一种新的手法，可以说，表现出一个新的创作时期；一些新的理想和新的主题时时透过轻柔美妙的线条跃然纸上。假如当时把画成这件毫无意义的镶嵌图案所需要的注意力、目的性和恒心，全部倾注在一件真正的创作上，我必然已经画出大为可观的作品来了。只是有些地方笔势出现或大或小的停顿状态，可以说是我这思想不集中的、悲哀的心灵行经的迷路中出现的岔道，我的笔试图以小心谨慎的方式摆脱进退维谷的状态，足以证明，我的像做梦一般的意识曾经陷入困境。这种情况继续了好些天，好几个星期，我在家时，改变一下这种情况的唯一做法，就是前额靠在窗子上，目送着行云，注视着云形的变化，在这同时，遐想驰骋到遥远的地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从分身开始证道请大家收藏：(m.lolxsw.com)从分身开始证道LOL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