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巷尾朱员外家娶媳妇的礼单差不离,礼单中规中矩,唯一的不同,便是冯驾将礼单中柴米油盐的量给足足提高了一倍!
或许是因为眼下正值战乱,薛府人多,吃东西也多,所以冯驾就给多送点?薛可蕊在心底暗暗地想。
这一次送聘礼的,与数年前替李霁侠送的一样,都是冯状送来的。可先后两次,送的东西却有了天壤之别,头一回是红罗金银迷人眼,这回却是糕饼油麻抖实在。
王氏照旧的喜笑颜开,依然拉着薛可蕊一起来清点满院子的挑担箱笼。
薛可蕊望着眼前的一挑挑,一担担喷香扑鼻的糕饼油麻,如若没有看错,她似乎还看见了时下最受百姓欢迎的——大米。
薛可蕊并不认为冯驾对她的感情会因为这平庸的聘礼而变得同样平庸,她还没俗气到同拱仪大街上贩布的那帮精于算计的妇人一般,根据金钱的多少来来衡量冯驾对她的感情。
藩镇军需要打仗,成山的金银丢进去也很快泛不起水花。就连冯驾自己都得带头下地去种粮食,他能给薛府送来他自己种出的粮,已是他诚心的最大体现了。
可是,薛可菁强势往薛府众人的心底种上了恶意的种子。自那日有薛可菁毫不留情面,“深刻又尖锐的提醒”,没有人不会在心底觉得称霸这沃野千里的冯驾,送来的这些柴米油盐,不是对薛可菁那日判词的最佳注脚。
就算薛可蕊自己能理解,她也知道,旁的人,一定不会跟她一样体谅冯驾,理解冯驾与她的这场婚礼。
于是薛可蕊温柔地抱着王氏的肩,她低声冲自己的母亲说话:
“娘,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脚知道。我与冯大人,情投意合,大人对蕊儿的心,旁人怎会知道?有人不安好心,恶意中伤,你若因她的话生气,埋怨我们自己人,那不就正好中了她的圈套了吗?要知道心怀不轨的人,她打的就是让这个家分崩离析的坏主意。”
王氏展眉,转过头来望着薛可蕊的脸,笑得慈祥:
“我儿说的是,大人为人正直,特殊时期,婚事也不能那么苛刻了,毕竟大人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去做。为娘相信我儿的选择,也相信节帅。菁儿无理,我会劝崔氏好好劝导她的,乖女切莫放在心上,没得坏了你与节帅的感情。”
薛可蕊笑,她摇摇头说,她从来不会因为旁人的挑拨质疑冯大人对她的真心,并再度感谢母亲的宽宏大量与理解。
薛可蕊劝解父亲,勿要因为薛可菁的话动怒:“大不了您就当没生她这个女儿,让她别回来了。不怀好意的人海了去,您打得了她一人,可还能打旁人?您无法控制心怀不轨之人的想法,可是他们除了逞逞口舌之快,还能把你怎样呢?无论如何,他们也无法代替我们自己的生活。所以啊……”
她轻轻揽上父亲的腰,“我们一家人一定得开开心心地过啊。”
薛恒有些激动,因着薛可菁那番话,他已经许久不能好眠了,见小女儿如此安慰他,薛恒一张老脸也绽开了笑,他拍拍薛可蕊的肩,长吁一口气:
“好!我的好女儿,你与节帅能安好,爹爹就放心了……”
薛可蕊颔首,她压下心底隐隐的不安,只默默的想:大人,你可千万要对得起蕊儿的信任,我薛家人的信任啊……
薛可蕊第一次亲眼看见了自己未来夫君送来薛府的龙凤书帖:“素仰壶范,久钦四德,千金一诺,光生蓬壁”。
嗯,的确是蓬壁!薛可蕊在心底默默地想。
薛恒红着眼,抖抖索索提起笔,亲自回帖。可是因为太过激动,原本能写一手漂亮字的薛恒接连毁了两张红笺。薛可蕊心中难捱,她轻轻来到父亲身边,拿出自己的罗帕轻轻蘸上父亲的眼角。
薛恒冲薛可蕊尴尬地笑,掩饰他心底的沸乱。
“久了不动笔,为父今日有些手抖,让乖女见笑了。”
薛恒的鬓边泛起了浅浅白霜,面上的笑因眼角那逐日横生的深浅沟壑变得愈发慈祥。薛可蕊望着眼前父亲的笑脸,喉头有点梗阻,竟再也说不出话来。
薛恒一笔一划,无比郑重并虔诚:
“一枝幸附,三生契合,七襄愧极,九如庆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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