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了定金，成衣仍须三四日才拿得到手，这还是看在两个金币的牌面上。
第二天，弗斯站在河边，深情地凝视着自己一头浓密的黑发。
“发（fa平声）儿呀，学法没有把你给学掉，现在却不得不亲手把你葬送。主人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他一边含泪，一边迅速动手。
不得不说，头发蓄长了一把剪光还是很有爽感的。
就听见咔嚓一声，扯住头发的那只手一轻，发丝根根崩裂的震动感传至头皮表层，让弗斯感到一阵酥酥麻麻的别样快感。
顾恺之倒吃甘蔗，越吃越甜，称之渐入佳境。
然而剪头发这种事，好比是顺吃甘蔗了。初一剪刀，很爽，越到底下越麻烦，尤其是弗斯这种自己剃的。
因为镜子或者水面成像是反过来的，想往右挥剪时往往往左飘，想往前使劲又偏离了水平。别扭之感让弗斯痛不欲生，而且这里没有电动剃刀，想要剃出个吴克头对头皮来说是极大的挑战。
光是跟这脑袋较劲儿就花去了足足大半个上午。
然而结果……
“操！”弗斯瞅了瞅水面，整一个阴阳人阴阳头。深一块浅一块，好似X光照耀出的星图。
弗斯顿时想一把将工具都扔进河里，一想这是找人借的，又生生憋住。
人总不能被憋死，瞅见泥地上有些碎石头，弗斯就将满腔愤懑倾泻其上，连连射门好似梅西西罗。
“哎哟，他奶奶的，石头都跟我作对。”河边有些大石头往往只露出小小的一角，涨潮落潮往复之下带来泥沙把大部分掩埋了。弗斯一时不查，踢到了硬茬子上。
“娘希匹，娘希匹。”弗斯一边叫骂，一边一瘸一拐地往城镇里移动。
又过了一日，弗斯顶着个大光头来到林纳斯的铁匠铺中。不消说，剃得这么干净，他最后还是去找了理发匠。
这是数日来弗斯第一次拜访林纳斯的铁匠铺。尽管与他的旅馆并不远，连日以来的各项事宜总是缠住了他的脚步，直到现在才过来可观看。
艾尔文是森林中的城市，夜晚植物呼吸，积蓄了水汽丰富。水汽凝结，就形成了笼罩全防线的雾气。到了阳光将至未至之时冷空气就被暖化了，复又被消融出去。
现在是早上，街面犹残留着水雾痕迹。尽管微微的冰冷还缠着行人，林纳斯的铁匠铺附近却挤满了热火朝天的人群。
这是艾尔文每天不变的风景。冒险者们来来往往，要到回归石碑处储存信息。有的便不免要往周遭店面看一看，逛一逛。林纳斯的铁匠铺就是其一。
一个能售卖各类防具、各类武器——尽管都是普通品质——的装备商，他的铁匠铺当然不会只有巴掌大。
事实上，林纳斯的铁匠铺是艾尔文数一数二规模的铺面了。
这不难理解，铁质装备熔炼需要大量模具，无论是铁模还是泥模都很占地方。林纳斯保有着如此全面的装备供应，冶炼模具就少不了。
何况还有鞣制皮具的、缝制布具的、打造木具的各种业务。这铺面就小不了。
在奔波的冒险家中，弗斯只是很不起眼的一个。除了他的大光头，这确实为他的显眼度大大加分。
“你是林纳斯老板的旧识？”学徒工怀疑地看着弗斯，因他看起来不像是个有本事的。
弗斯不争辩，出示了信物，学徒工才把他放进去。
“贵客，刚刚我太怠慢了。林纳斯老板请您进去谈话。”学徒工卑微道。
他的卑微源自于工匠师傅对学徒命运的绝对掌控。林纳斯是个好人，却不妨碍他也是个工匠师傅。
弗斯对此没有什么探究的心思，学徒工前后大相径庭的神情只让他多看了一眼就略了过去。
进入里屋，热度又提升了一个档次。
铁匠铺里都是叮叮当当的打铁声，或是呜呜的锯合声。目光刚刚扫过逼仄的环境，引路的学徒就请他进入一处偏室。
偏室是会客用的，建在有窗的地方。进入这个地方，视野又明朗起来。从黑与红的沉闷中回到艾尔文防线特有的绿意与阳光。
林纳斯在会客室里等候着，见是他，淡淡的打了声招呼，态度不远也不近。
弗斯没什么意外，料想是过去了几日，林纳斯冷静下来想了想当日的事情。他的那番话，细究起来逻辑漏洞多多，林纳斯反应过来也在情理之中。
就是小品卖拐里，凭赵本山三寸不烂之舌把范伟忽悠瘸了。年月一久，范伟一个厨子不也能后知后觉么，何况林纳斯这样见多了世面的人。
不过弗斯倒也不慌不忙，好戏还在后头。
弗斯：“林纳斯先生”他打了声招呼，从兜中掏出一把帝国铁币。
“这是前几日您垫付的房钱。”他说道。
林纳斯没有接，弗斯也没有给，他将钱袋子放在了会客室的桌面上。后面才是重点。
就见弗斯又拿出一个布袋子，小巧精致，是大街上的小手工艺从业者常见的作品。林纳斯见过，值不了几个铁币。
他没说话，他知道弗斯会解释的。
弗斯微笑道：“这是附赠的。”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弗斯说道。“一张小纸条。”
“纸条？”
“它是有价值的，林纳斯先生。”弗斯将两个袋子都推了过去。“它会有价值的。”
“如您所知，我是一个预言者。这张小纸条上，记载着不可泄露之天机。它将在恰当的时候，消弭你的疑虑，你的灾祸。”
弗斯送完两个袋子就离开了，没有停留。回到会客室，林纳斯看着两个袋子，心里并没有对他的一番话太当回事。
仅存的一点点顾虑让他没有直接把弗斯当成骗子扫地出门，但凭此想让他相信更多胡话那是不可能的。
林纳斯随手将那个袋子仍在杂货箱，而后便不闻不问。他没有想到的是，在不久的将来，这东西竟然还真派上了用场。
而在彼时，这一事件又称为弗斯世外高人身份的小小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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