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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痴人的决斗(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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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进大厅时,太阳刚刚升起。妇女和上年纪的人都已经走了;青年人却沉浸在欢乐的高潮中,乱纷纷的人群像波浪一般涌来,准备乘坐一排并列的马车,一刻都不休息,立即出城到乡下去,在山里一条大河沿岸的守林员住所和林中的庭园里继续举行酒会。

罗萨丽娅在这一带有一所别墅,她已经邀请这次参加化装游行队伍的人下午在那里聚会,作为殷勤的东道主,她届时也要一直待在那里。特别是还有几位妇女接受了邀请,既然是狂欢节,大家就约好,穿着古装,乘坐马车出城去参加,因为她们也希望有尽可能长的时间享受这美好的特殊情况的乐趣。

艾利克森回到自己的住所,穿上平常穿的衣服,只是比往常稍微细心选择了一下。罗萨丽娅后来也穿着和季节以及这个娱乐的日子相适应的现代服装出现,可以想见,他们二人在这一点上,要么是事先商量过,要么是有共同的感觉,这两种可能都具有为冷静的观察者所共睹的明显的迹象。

黎斯也急忙回到住所,但是他的意图却和他们完全相反。当初为了画那幅有所罗门像的油画而进行习作时,他曾让人给他试做了一件古代东方国王的服装:一件用质地精美的白色细亚麻布做的长袍,上面打着许多褶子,还饰有深红色的、蓝色的和金色的丝带、流苏和穗子。头饰和鞋袜也大致符合古代近东的式样。这件习作他在画那幅油画时并没有利用,现在他倒觉得这套服装很有用处,如果穿上这套服装在爱神维纳斯的宫廷里出现,就好像昨天扮演的爱好打猎的亚述国王穿着宫廷服装出现似的,很可以给大家助兴。他还让人用烫发钳给他烫胡子和头发,擦上香喷喷的油,最后,他还把奇奇怪怪的手镯和指环戴在裸露的前臂上。这一切使他一直忙到中午,而且在这以前,由于痴情发作,思绪不宁,大概也睡得很不够。

我吗,一夜都没睡,天一亮,就立刻和大队人马一起乘马车出城。长枪林立的雇佣兵共同乘坐的几辆大型马车辚辚地在前面开道,后面各种类型的马车排成长蛇队,在高峻的河岸上沿着山毛榉林的边缘迎着杲杲的朝阳驶去,这条河水绕过砾石和灌木形成的小岛,闪烁着明净的波光,发出淙淙的响声,弯弯曲曲地流着。

这一天是二月里天气晴和的一天,天空呈现出蔚蓝的颜色;阳光不久就照射到树木中间,树上虽然没有叶子,地面上和树干上的苔藓却更显得绿茸茸的,眼底下的蓝色的山水闪闪发光。

这一群穿着五颜六色的服装的人,像潮水一般,涌进一片被森林围绕的、散布在河岸上的富有画意的房舍里。一座守林人的宅院,一座古式的饭店,一座靠近一条水流湍急、泡沫飞溅的林间小河的磨坊,不久就变成了共同的行乐野营,互相联络起来。安静的林间居民真可以说是看到了遐迩闻名的狂欢节的化身,他们发现千奇百怪的形象突然从四面八方把自己包围起来,又是看,又是听,又是赞叹,又是笑,简直忙不过来。艺术家们看到野外的大自然和苏醒的春光,巧妙的意匠不禁从心灵深处油然而生;欢乐在清爽的空气中伸出最灵敏的触角,如果说昨天夜晚的娱乐是先商量好的、按照预定的计划进行的,那么今天白天的娱乐,就像树上的果子任人偶然漫不经心地随手自由采摘似的进行起来。那些适合即兴的情感和享乐的服装,现在就像已经不能改换的传统服装一般,陶醉在幸福中的人们,穿着这些服装表演千百种才气横溢的或者天真烂漫的新奇的玩意儿、游戏和恶作剧,这些表演常常突然被这里树下的、那里酒馆里的或者一群围住磨坊老板女儿的雇佣兵的悦耳而激越的歌声打断。但是,大家尽管沉浸在忘怀自我的境界中,却都没有丧失自己的本性,人的永不消失的弱点,像轻微的阴影似的,掠过喜气洋洋的面孔。满腹牢骚的人遇到机会就露出点不高兴的表情;狂放的人就触怒容易生气的人;无忧无虑的人就惹得好吹毛求疵的人同他发生一场小小的争吵;忧郁的人忽然一下子想起发愁的事来,就长叹一声;厉行节约的、患得患失的人偷偷儿地把自己的现金重数一遍,冷不防被已经破产的轻率的人瞅见,伸手向他借钱,使他感到难堪。但是,这一切都像微风吹皱波平如镜的水面一样,使人们的情绪稍微波动一下就过去了。

我一时也陷入这样的云翳中。顺着磨坊旁边的小河走进树木深处,用清凉的河水洗了洗脸;随后,就坐在水闸的木架上,翻来覆去地想昨天夜里的情况和阿格奈斯家门洞儿里那奇异的一幕。听着柔和的、潺潺的流水声,不觉进入半睡状态,在这种状态中,我的思想像做梦一般回到了故乡;觉得自己穿着演《威廉·退尔》时的剧装,和死去的安娜并肩坐在静悄悄的林间水边;接着,和她骑着马并辔走入傍晚的景色中的情景就浮现在我眼前,我怀着宁静的心情看这一切,觉得这是过去时代的、本身已经终结的、再也不能改变的情景。不意这种情景却越来越暗淡而终于消逝了,接着,和我一起在昏黑的夜里行走的尤蒂特的形象,就浮现在眼前;我在她家坐在她旁边,外面仁爱会修士们包围着她的房子,随后,就看见她从她家果园里的秋雾中出现,最后,她就坐在移居海外的人们所乘的马车上到远方去了。如今她在哪里?情况怎样?我心里喊道;对她的怀念使我突然从梦幻中醒来。我看见她在灿烂的阳光中站在我面前,然后走开,却看不见她的可爱的脚着地,我觉得,自己过去所有的和现在本来还能保持的那一切最美好的东西,好像都和她一起硬被抢走,再也不能失而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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