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主席普遍征求其他村长的意见,他们都回答说,已经根据自己对这个问题的理解发表了意见,觉得没有必要特别反对这件事,尤其是因为大家都愿意相信这位被审议的受监护人先生的天资、勤奋和道德品行,但他要想迈进繁荣幸福之门,当然还得暂时去掉无论坐在什么地方都要立刻喝点好葡萄酒的习惯。
对于这句暗含讥讽的话,我忍气吞声,置之不理,会议做出发给我这笔小小的遗产的决议,并把决议记录下来,由舅父和大家一起签字。
保藏受监护人的有价证券的柜子,由于别的事情需要,已经运到这儿来,各位当局声言,最好现在立刻取出这份遗产,这样一来,大家就可以一劳永逸地了结这件事。
于是,把锁着三把锁的木柜搬到桌子上,会议主席、会计和书记各自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插进相应的钥匙孔里,小心翼翼地把钥匙一转,把柜子打开。开开柜子盖儿一看,只见孤儿寡妇们的财产包裹,都挤在一个犄角儿里,好像一小群羊似的,这是搬柜子时颠簸摇荡的结果。“这个柜子里过去已经有许多人的命运出出进进了!”书记开始念这些包裹上的标签时,说道。这些包裹不全是妇女和未成年的人的财产,也有一些是囚犯、浪荡人和精神病患者的财产。最后,他看到一个小包裹,念了念上面的标签:“已故卢道夫的遗孤亨利·雷”,然后递给会议主席。这位主席从小包裹里取出一个颜色已经发黄的古老的羊皮纸文书,上面挂着一个半破碎的灰色的蜡印章。他戴上铜框眼镜,打开这个令人肃然起敬的文书,手里拿着它,眼睛离得远远地看。“写成这件文书的地方法院书记,也已经不在人世了!”他说,“这件文书的日期是一五三九年圣马丁节[2],是一件可靠的古老的有价证券。”一面说,一面用严肃的目光看了我一眼,但他的眼镜是只适于看书时戴的老花镜,所以他看我时一定觉得非常模糊。
“三百年来,”他接着说,“这件令人肃然起敬的文书就一代传一代,每年都要生五分利息呀!”
“假若我们真有这么多的利息到手,那可好啦,”舅父为了分散人们重新集中在我身上的注意力,笑着说,“我外甥拥有这件文书,实在才只有十来年光景,离现在不到四十年前,这件文书还属于一个修道院,革命时期,修道院院长把它卖了。我们根本不能这样计算利息,这样计算的话,就和人们总说,这三个老人一共是二百七十岁,或者那一对夫妇是一百六十岁那种算法一样错误!不,那三个老人都一共只有九十岁,那一对夫妇都是八十岁,因为他们有生以来度过的年月完全是同一的年月嘛。所以,这位年轻的美术家如果卖出这件文书去求学,他花掉的并不是三个世纪的利息,而仅仅是卖文书所得的那一笔钱而已!”
这些人当然都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因为他们每人的田庄都有这种不能偿还的古老的债务,都把自己看成交付这一切永远付不完的利息的人,所以就把一个一个不断更换的债务人索债的手,也看成永远存在的东西,并且认为我这件文书具有一种神秘的、比它的实际价值更高的价值。结果,最后我也感到这次评议的重要性,这种感觉沉重地压在我心上。我看到自己是严肃质问和法律程序的对象,认为自己并没有犯什么罪或者想犯什么罪,却觉得自己既是被告人,同时又是负债人,所以怀着加倍的热心,努力从这种不自由的境地解脱出来。“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叫自由!”美术学生谈到市侩庸人时这样说,并没有意识到他自己才开始认识何谓自由。
注释:
[1]易普尔(Ypern,法语为Ypres),比利时西部城市。
[2]圣马丁节,在十一月十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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